Finlander550

驾驭（十四）

40.

终于要回家了，再也不想流浪了。孙胜完藏不住的好心情也传给了驾车的Rose。

“我记得以前一些伙伴因为想家而情绪低落的时候，就妳一人开朗地舒缓他们的情绪，说这边也是第二个家，这边的人都是家人，这还是我第一次見妳展露出归心似箭的心情。怎么，有人在等妳？”

孙胜完看着窗外逐渐变亮的天色，“以前是有那么一个人在等我的，可是现在没有了。是我太笨不懂得把握，直到失去了才在懊悔。但是我有一些心里话想要亲口对她说，我不想要以后老了才在后悔年轻时没有做这件事。”

“是告白对吧。爱情果然能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像妳这种漂泊不定的人竟然甘愿被爱情​​的锁链拴住。” Rose笑着调侃孙胜完。

在到机场前会先经过一段沿海公路。太阳逐渐从海平面探出来，红橙橙的光染红了天空里的云朵，曙光洒落在平静无澜的海面上。

孙胜完低头在包包里找寻手机，想要拍下这美丽的画面。才刚拿出手机，Rose却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她猛然抬头，只见对向一台车朝着着她们冲过来，Rose大动作地转动方向盘，是闪过那台车了没错，但她们的车子也失控地朝着一旁的住宅围墙而去，猛力撞了上去。

额头与下巴传来被玻璃碎片划过的刺痛感，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流下，肩膀与胸口也传来剧痛。孙胜完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赶紧关心右侧驾驶座的Rose的状况，她脸上有些被碎裂的前档风玻璃划伤的伤口，还有因大力撞击而被瞬间弹出的安全气囊挤 压造成的颈部与颜面红肿，但看起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Oh God，胜完妳还好吗？” 不知道是车子太老旧还是怎样，这么大力的撞击下副驾竟然没有弹出安全气囊，Rose对着把手放在胸口处，明显受了比自己还要严重伤势，且一脸难受的孙胜完问道。

这飞机肯定是搭不上了。孙胜完解开安全带，一手压着疼痛的胸口，微弯下身摸索着手机。虽然不知道裴柱现今晚是否会来见自己，但还是得先告诉她自己今晚无法与她碰面了才行，不能再让她傻傻地等。手机是找到了，但萤幕碎裂无法开机。

有人帮忙报警与叫救护车，约十五分钟后警方率先抵达现场，问了事发经过并为Rose实行酒测。肇事车辆则是冲到一间餐厅的户外用餐区，还好清晨餐厅没有营业，才没有造成更多无辜的人受伤。警方一打开肇事车辆的门就闻到浓浓的酒精味，这车根本是颗出现在路上的不定时炸弹，Rose和孙胜完就是刚好碰上这事的倒霉鬼。

五分钟后救护车也抵达了，孙胜完躺在担架上冷汗直流，觉得胸口的疼痛已经超过了可以忍耐的极限，呼吸也相当急促。被送到医院后先紧急安排做MRI与拍X光，一条从左肩膀横过胸口到右上腹的血痕，是安全带伤，造成了锁骨部位挫伤渗血，还有强烈冲撞力道造成左侧肋骨第四至七节骨折合并错位，伴随创伤性气胸，紧急进行手术，接受胸腔内视镜辅助纯钛金属骨板复位固定后便转入了普通病房。

Rose因为有安全气囊的缓冲，除了脸与脖颈处的伤痕与瘀痕，身体其他部位没什么大碍，包扎完伤口，再为红肿处冰敷消肿后便去替孙胜完办理住院手续。进入病房时孙胜完还没有醒，所以她就先回家冲个澡，换掉沾染上血迹的衣物，再次踏入病房时孙胜完已经醒了。

孙胜完醒来后看见墙上的时钟显示十二点半，换算时间雪梨是十点半、首尔九点半，着急地对着刚进房的Rose说“我的手机撞坏了，也不知被收去哪里了，能先借我妳的手机吗？”

Rose取出两支手机，把好的那支解锁后便递给孙胜完。她接过手机，惯性打开电话簿后表情一愣，“能先把妳的sim card取出来换成我的吗？”Rose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接着从坏的那支手机里取出小卡，装好开机解锁后再交到孙胜完手中。

没想到装上自己的卡之后电话簿依旧一片空白，怕是所有的号码都存在手机里头，而不是存在sim card。

正当孙胜完烦躁地耙着头发，懊恼着为什么自己没有把裴柱现的号码铭记于心的时候，一封封显示有着语音留言的讯息接连跳了出来。看到留言来自于韩国的号码时，孙胜完高兴地想从床上坐起来，忘了身上有伤却如此大动作的后果让她疼得眉头都拧在一块。

“胜完，听到留言快跟我联络⋯”

“胜完，拜托告诉我⋯妳没有在雪梨搭上回国的班机⋯”

“胜完，妳到底在哪里⋯”

孙胜完越听越不对劲，为什么裴柱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明显带着颤音与啜泣声？她拜托Rose打开电视，想看看今天国际是否有发生什么事。切换各个新闻台，不久后便看到自己原本要在雪梨搭的那架飞机出了事，孙胜完立刻明白裴柱现的反应是因何而起。拨了通电话给裴柱现，却都响到进语音，挂断再试也是一样的结果，只好暂时放弃，先继续听没听完的留言。

“胜完⋯我爱妳⋯”

听到这则留言的时候，孙胜完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心房颤动抽痛，她能感受到裴柱现语中明显的深情与隐藏的绝望。

孙胜完忍着不适掀开棉被，一只腿才刚移出床外就被正巧进房的老医生给瞪着缩了回去。她闭着眼睛，听着老医生用着浓重的纽西兰腔训斥自己，心里不住哀号。

好不容易终于挨到医生离开了，孙胜完转而给那位常常被她叨扰的号码主人拨了通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一如既往的甜嗓此时却带着哭腔与骂声，孙胜完只能先把电话拿远些，等到对方说累了，才简单说了自己的状况。

“柱现姐姐不接我的电话。没关系妳别着急，她没有签证是没办法入境澳洲的。麻烦妳去机场找柱现姐姐，照顾好她，告诉她我人不在澳洲，告诉她我没事， 不要让她知道我住院的事。还有⋯让她再等等我好不好？”

41.

孙胜完一直没接电话，康涩琪也迟迟没出房，裴柱现再也无法等了，正要出门时朴秀荣来了电话，快速讲了几句之后便结束通话，穿上大衣、慌慌张张地冲出屋外，跑到路口拦了辆计程车前往机场。

匆匆忙忙的结果是把手机落在家里。纵使裴柱现再焦急也没用，最快飞往雪梨的班机是十二点半，只能乖乖等待。但她没想到的是澳洲对世界各国的公民都没有给予任何免签证的待遇，买票时被地勤人员要求示出有效签证。想当然尔，没有事先办理签证的她别说出境了，在第一关买机票就被打回票。最后她只能失魂落魄地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试图平复心情，并安慰自己孙胜完一定没事。

不知坐了多久，眼前出现两双鞋子，裴柱现抬头，是康涩琪和朴秀荣。难道她们是来告诉自己⋯

“胜完姐姐她⋯”

裴柱现打断朴秀荣的话，双手紧跩着裤子，忍着心中的恐惧，“我不想听。”

康涩琪抱住裴柱现，轻拍她的背，“她没搭上飞机，人还在纽西兰威灵顿，姐姐放心。”

此番话让裴柱现紧绷许久的心灵与身躯得到解放，本来挺直的身子瞬间一软，手揪着康涩琪的衣服，“太好了⋯太好了⋯”溃堤的泪水与鼻水全数落在康涩琪的胸口。

情绪大起大落、哭累的人上车没多久后就睡着了。朴秀荣坐低了些，好让裴柱现依靠在自己肩上。

“虽然胜完姐姐说怕柱现姐姐担心，所以交代我不要让柱现姐姐知道她在纽西兰出车祸住院的事，但我觉得柱现姐姐一定会问起的，我要怎么说才好 ？”

康涩琪从照后镜看了眼朴秀荣，“两人一出事都怕对方担心，殊不知不说反而会造成误会，我觉得要告诉柱现姐姐。”

“这要说了的话，柱现姐姐肯定不会乖乖待在国内的，不立刻冲去威灵顿才怪。”

其实裴柱现在其他两人开口说话的时候就醒了，听到孙胜完车祸受伤的消息时心中一疼，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照顾她。

朴秀荣下车后，裴柱现坐到了前座，一句话也没说，反而直盯着开车的康涩琪，盯得康涩琪紧张了起来。

“妳不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的吗？”

“姐姐都听到了？”

“听到了，但我想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要瞒着我。”

康涩琪轻叹口气，瞧这姐姐的样子，人应该是拦不住了。韩国人入境纽西兰不需签证，只需事先申请电子旅行授权，怕是自己老实交代完，回家后她就会立刻拜托自己帮忙上网申请授权。

康涩琪把她从朴秀荣口中得知的事，还有孙胜完要求转达给裴柱现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裴柱现的表情与语气都非常平静，实在不太对劲，“姐姐没有要去威灵顿吗？”

“知道她没事就好了。”

裴柱现的回答让康涩琪好生惊讶，这真的是稍早在机场哭得像个泪娃儿的人说出口的话吗？

“我知道妳满腹疑惑。她不是特别交代秀荣不要告诉我她住院的事吗，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没必要冲去纽西兰照顾她。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裴柱现拿起自己出门前忘在沙发上的手机后便进了房间。

所有的伪装在进房后就都不见了，自己又何尝不想飞去见见孙胜完怎么样了呢，只是她完全没对自己之前对她的表白有什么回应就算了，竟然还让自己在国内等着，这不就代表她并不是那么想要见到自己吗。

解开手机萤幕，看到里头好多封简讯，是孙胜完的手机号码，是从国外打回来的。裴柱现的手指一直没在按与不按下那串号码之间徘徊，想听听孙胜完的声音、想问问她的状况、想知道她有没有听自己的留言；可又不想听到她用虚弱沙哑的嗓音说没事、不想听到她说听见了，却不做任何回应、更不想听到她说听见了，却说她不爱自己。

她一点也不坚强，所以就让她当个胆小鬼吧，她支离破碎的心再也伤不起了。

42.

孙胜完紧盯着手机萤幕，等待来自裴柱现的消息。真的很想回应裴柱现的告白，可是她一直不接电话，明明可以发送简讯，可又不想透过没有温度的屏幕告白。

躺在床上就容易胡思乱想，想着时间都过去这么久，朴秀荣不知道在机场找到裴柱现了没，明明说好一找到人就要和自己联络的，结果却和裴柱现一样没消没息的。终是忍不住拨了电话给朴秀荣，但这次竟然响了一声就被挂断。孙胜完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眉头拧在一块，忍着胸口的疼痛，稍稍抬起上半身，“Rose，我要出院，帮我办出院⋯”

Rose轻轻推着孙胜完的肩膀，让她乖乖躺回床上。 “虽然是用手术代替传统治疗，但肋骨骨折还是有得妳疼。以妳目前的状况看来，就算医生让妳吵到愿意放妳出院，也不适合立刻搭长途飞机回韩国啊。”

“可是我真的一刻也等不了，恨不得能立刻飞到她身边⋯”

孙胜完的眼眶与鼻头微微泛红，感觉眼泪随时会落下，Rose虽然于心不忍，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突然间，孙胜完手中紧握的手机响了起来，可她还来不及接起就被挂断了。

“胜完姐姐，对不起⋯”

孙胜完一颗心本就悬在半空，回拨电话听到朴秀荣的嗓音有点沙哑，而且又说了对不起，再也无法乖乖躺在床了，不顾Rose在一旁惊呼，她就是挣扎着要下床。朴秀荣听到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陌生女声的惊呼与制止声，还有孙胜完的吵闹声，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胜完姐姐，妳误会了⋯”可惜孙胜完依旧不理会她，连忙提高声音，“胜完姐姐妳误会了！我是为了稍早挂妳电话道歉！因为回家后太累就睡着了，把铃响当成闹钟响，就顺手按掉了。”听孙胜完那头静了下来，她才继续说她和康涩琪早些时候有找到裴柱现了，她们应该早就到家了，让孙胜完别担心，好好养伤。

“柱现姐姐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电话，妳能不能告诉她我有话想亲口对她说，让她十分钟后接我电话？”

朴秀荣大概猜到孙胜完想要做什么，为她终于开窍的脑袋感到开心的同时也担心她会心口不一，不免多唠叨了几句。“知道了，妳十分钟后再打给柱现姐姐。我可告诉妳啊，柱现姐姐长年来为妳担心受怕的心再也经不起妳的摧残了，拜托妳等等打过去的 时候可别支支吾吾的，最好是一次把这些年来想说的、该说的话都说了，知道吗！”

“我知道该说什么，先挂了，妳赶快打给柱现姐姐。”

Rose听了孙胜完说的话，又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拍拍她的手背给她鼓励，“就算被拒绝又怎样，妳并没有损失什么不是吗？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说，那才是巨大的损失，因为妳可能就此错过那个人。妳好好想想，我先出去走走，晚点见。”

孙胜完感激地看着Rose的背影，心想大家都在帮忙自己，自己可得争气点才行。就像Rose说的，自己没什么好损失的，更何况柱现姐姐之前在电话中早已向自己倾诉爱意，是时候轮到自己回应了。

等待的时间真的非常难熬，明明才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孙胜完却觉得像是过了十年那般漫长。虽然手微微颤抖着，但是时间一到便立刻在早已先按好号码的萤幕上按下拨号键。

电话一直响，响到孙胜完以为裴柱现不会接起时，嘟嘟声却突然转为了寂静无声，“柱现姐姐吗？”

裴柱现那方一直没有说话，孙胜完捏紧被子，“姐姐如果不想和我说话，可以不用回应我的，但是请一定要听我说，听我回应妳——我爱妳、我好 想妳、我好想立刻飞回去見妳。”

—TBC—